威尼文学 > 其他小说 > 吾念若初傅湛初玖 > 第207章 暖开了花儿
我回头看去,五叔的左臂遮挡在脸上,喉咙里发出无法抑制的哽咽声。

“是不是刚刚拖得不稳,把伤处弄疼了?”我柔声发问,矮下身子,轻轻扯开他的手臂。

说实话,男人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惊到了我。

——当年他贴着我的小腹、哭着缅怀孩子的时候,都没能令我如此震撼。

“五叔,很疼是不是?”脏兮兮的手指轻抚他的泪痕,我的心,难受得快要碎了。

他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强压住抽泣,“从没想过,会让我的女人吃这种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个傻男人,落泪竟然是因为心疼我!

我的整颗心啊,真的,瞬间被暖开了花儿!

俯下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忍不住打趣,“哟,这是心疼媳妇儿啦?”

他抬手抚上我的脸,“心疼,真的心疼,永永远远都不要你受这样的罪……”

没能再说下去,泪水又涌了出来。

“瞧瞧你这个傻样!”我也跟着流泪,却故意怼他,“难道只有你能为我做任何事情、我就不能为你做点什么吗?你这个暴君,专制的暴君!床上床下都暴!”

他被我骂笑了,抹擦着我脸上的泪水,“玖儿,生生世世,我都不许你离开我了!”

我拍掉他的手,也跟着傻笑,“哭哭笑笑的,你个大疯子!床上床下都疯!”

骂完,继续回到前面去拖爬犁。

开始还挺轻松,可是越走越费劲。

拖出草甸子时,我的衣裤鞋袜都被汗水浸透了。

五叔劝我休息片刻,才说完,天空就开始下雨。

虽然暂时雨势不大,可是难保稍后会怎样。

我把五叔身上的防雨布裹好,免得伤口淋湿之后加速感染。

随后,就地取材,从路边捡了块带拐角的塑料板,插在树爬犁上,正好遮住五叔的头部。

不太好看,但,总好过他被雨淋。

收拾妥当,我把尼龙绳挎在肩上,继续往前拖。

没想到,硬地面拖起来难度加倍,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

身体往前倾斜,且一刻也不能停滞,才能保持缓速前行。

好在以前跟冶哥学过各种绳结的打法,绑出来的树爬犁还算结实。

如果爬犁也跟着捣乱,我想真是连哭都找不到调门了。

没有走出一百米,中雨来袭。

也幸好下了雨,路面有了积水,混合着原来的尘土,形成薄薄的泥浆,减小了摩擦,走起来省力多了。

渺无人烟的郊外,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身材瘦小的我,拖着心爱的男人,踽踽而行。

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眸往前走。

偶尔回头瞧瞧五叔,他的脸上始终有水滴,不知是雨还是泪。

我没法儿停下来安慰他,因为再起步是要耗费力气的。

只有借着惯力,不断地前行,前行!

——身后这个男人,八年间从来不曾放弃、始终如一地爱着我,此时此刻,我又怎么可能放弃他!

走,不停地走,希望就在前头!

起初,我还能这样无限感慨地为自己打气。

走着走着,许是被雨水淋昏了头,许是真的累懵了,脑子里渐渐空了起来。

但,有一个念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掉的。

那就是:走!

用我三十六码的双脚,为心爱的男人量出一条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鞋子好像破了,脚趾有些疼,可是根本就停不下来。

双腿机械地倒腾着,双脚的痛感越来越轻,直至麻木。

又过了很久,胸腔有点闷闷的,热乎乎地闷。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脚步仍旧没有停滞。

时间在流逝,我拖着五叔在前行。

可是,又好像一切都是静止的。

直到,杂乱的刹车声敲响了耳鼓,从而提示我,时间是流动的。

接踵而来的是乱糟糟的开车门的声音,还有喊声和脚步声。

然而,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必须走,不停地走,带五叔去找生路。

蓦地,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在雨声中冲我嘶吼。

“玖儿,哥来了,你停下,跟哥上车——”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哭腔。

我没有停步,缓缓转头,呆呆地睨了他一眼,有点眼熟。

“妹啊,是哥,哥来救你了,听话,别走了,上车——”声音也似曾相识。

可我还是不能停下。

遇见再熟悉的人,也不可以妨碍到我拖着五叔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怎么都拖不动了。

我僵着身子往后瞄了一眼,五叔竟然不见了。

五叔不见了?

是我把他给拖丢了吗?

脱掉肩头的绳子,我失神地挪着步子往回折。

走了两步,却听见五叔在侧方喊“玖儿”。

虚弱的声线掺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我照样能分辨得出来。

我像木偶一样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撒目寻找。

几米之外停着一辆商务车,门是敞开的,五叔半躺在里面,一只胳膊支撑着身子,向这边望过来。

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晃晃头、涤清眼中的污浊,却觉得胸腔里阵阵剧痛。

疼痛让人清醒!

我倏然意识到,会不会是那群绑匪又回过头来抓我们了。

想到五叔又被匪徒捉住,情急之下,一股热流从我的嗓子眼里涌了出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后摇摆,循环往复三个来回之后,腥热的液体喷了出去。

我看见五叔呼喊着我的名字想要起身,却被两个男人给压了回去。

愤怒油然而生,我指着车子咆哮,“王八蛋,放开我男人——”

尾音很长,长到让我一眼便看见了天黑。

耳侧,是齐刷刷的狂吼。

一水儿的男声。

至少有三个人罢!

他们都在喊:玖儿!

玖儿是谁?

这个名字有点模糊!

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是清楚的,那就是:带五叔去寻找生路!

身体很沉很沉,往下坠落,坠向无尽的深渊。

仿佛置身于炼狱,冷热交替而来。

“五叔,快跑……”

“五叔,快跑……”

明知他的腿伤很严重、根本无法行动自如,我还是催促他快跑。

矛盾的心境折磨着我,渐渐变成了心魔。

直到,意识彻底消失。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眼皮有点沉,睁开之后,率先看见一个人的胸口,纯白色的衣裳。

“玖儿,你醒了?”关切的男声在病房里回荡。

我张大眸子看过去,唤了一声,“冶哥。”

男人抿唇颔首,“还好,你还认得冶哥。”

怎么?

我有可能不认得他吗?

“玖儿,看一看,你认得我吗?”又一个声音在床的另一侧响起。

我缓缓地扭头,看过去,再唤一声,“思昂哥。”

“谢天谢地!”他做出“拜一拜”的手势,“你总算没有忘了自己的亲哥哥!”

这又是什么话!

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思昂哥解释道,“那天,你好像什么人都不认识了。怎么叫你、怎么喊你都不应啊!”

“那天?”我茫然地看着他,“哪天?”

冶哥沉声开口,“就是你拖着尧哥走在雨里的那天!”

我的记忆闸门,瞬间被释放开来。

“五叔!五叔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快点告诉我啊——”喘息着,不迭地追问,因了情绪激动,胸腔像在拉风箱。

“玖儿,不能着急!冷静,冷静啊……”

“玖儿,你稳定下来,哥慢慢告诉你……”

两个男人纷纷揸着双臂,急得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我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告诉我,五叔怎么样了?”

他们对视一眼,冶哥负责回答,“尧哥在治疗中。”

“什么叫‘在治疗中’?”我挣扎着想要起来,“让我去看看他,我要亲眼看看他怎么样了……”

思昂哥轻轻把我按回到床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峻,“玖儿,他现在不在这个医院。”

“什么意思?”我忽然感觉头皮发麻,粗喘着发问,“为什么不在这个医院?他在哪儿?”

一旁的冶哥答道,“他已经被我送到美国去治疗了。”

“美国?那么远……”我拧眉看着他,“为什么去美国?他的伤势很严重是不是?腿保不住了吗?还是,胳膊保不住了?”

思昂哥直起身体,帮我扯扯被子,“现在,一切都很难说。”

“我要去照顾他,送我去美国,我要照顾他……”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我只能不停地咕哝着。

冶哥帮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玖儿,先顾顾自己吧!你这个病,反复发作、没有去根,到底还是变成了顽疾。如果再不好生休养,可能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影响到什么生活?”我不懂。

今天这是怎么了?

凌老二说话令人费解倒算正常,怎么冶哥这么干脆的男人也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呢?

两个男人都沉默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行,我憋不住,必须说!”凌老二终于忍无可忍,“玖儿,医生说了,如果你再不好好治疗,严重点,会影响寿命;次之的是,影响生育。”

我扯住他的衣襟,“影响寿命我懂,有病不治都会死。可是哥,什么叫影响生育?”

“影响生育,就是说,有可能怀不上孩子,或者,即便怀上了,也会因为你的身体状况而没办法生下来。”思昂哥作出了解释。

见我没作声,冶哥脸色阴鸷地说道,“放心吧玖儿,你和尧哥的仇,就包在冶哥身上了。”

我捂着闷痛的胸腔,“冶哥,思昂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思昂哥欲言又止。

“放心,有事我会第一时间找你们的。”说罢,我阖上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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