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勉很是感伤，可闻子澈却始终冷淡。
“不，我不恨你，甚至这次我很感激你。”闻子澈的眼神终于稍稍有了点内容，不再毫无感情起伏，他看着闻勉，感谢得很痛快，“我知道容容他们一家三口是你帮我安排的，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恐怕没有办法能够那么妥善安置好我岳父岳母，只是以后……”
“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我应承下这件事，只要他们跟闻家扯开关系走得越远越好，就一定不会有事。”闻勉跟小儿子保证，“你已经回来了，你爷爷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们三个人的人身安全我还是能给你保证的。”
“就因为我回来了，我才不是那么放心。”闻子澈勾了勾唇角，“我知道爷爷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会任由他们走得远远的远走高飞，可是我回来，就代表和子净走到了对立面上，爸，你和子净真的都不介意？”
“我们这种家庭，这种事情在所难免的。”闻勉叹了口气，他当然不希望到这把年纪还看到两个儿子争得你死我活的场面，可闻家到现在还是闻泽做主，闻泽不在乎，他又能说什么？
他毕竟老了，管不动了，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做什么？
对这两个儿子，闻勉当然是有偏心的，可是人的心偏了，也不代表永远只会偏向一边。
当年他和闻子净的母亲在一起，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只不过是利益的结合，而选择闻子净为接班人，也是因为这是利益联合之下的产物，他上位远比别人上位要顺利得多。
但对闻子澈呢？
的确，对这个儿子他是一直都有忽视的，可是却不能否认，当年和闻子澈的母亲哪怕只是春风一度，年少轻狂时候的风流韵事，但那个女人至少是自己挑的，自己看上了的，哪怕是后来自己抛弃了的，但等现在想来也是曾有过美好的记忆的，加上闻子澈这些年的确没给他惹过麻烦，当初老婆和大儿子为了继承权想将他赶出去，他也没说什么乖乖就走了。
而且还一个人在外头做事做得那么成功，不仅给闻家长脸也给自己长脸。
反观闻子净，包括他和闻泽在内没少给他铺路，可视能力不行却骄傲无比，做事做不好害人的手段倒是不少，虽然他们是黑道，可是越是这样越是看重一个人的能力，闻子净这些年下来做的事，闻勉也不是不心寒。
其是闻勉一直都知道，闻子净想把闻子澈赶尽杀绝，哪怕他不回闻家，都嫉妒他在外头的事业。
他甚至不是第一次对尹容动手，之前都是他不动声色的掩护了下来，因为比起闻子净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早点有孩子让闻泽心软重新接纳他回家，闻勉也是更想看到下一代的出生的。
闻子净不肯结婚，也是因为自己那种阴暗的想法，觉得别人到时候肯定会抓住他的软肋拿他的老婆孩子作为筹码，但其实暗地里，他却是有女人有孩子，只是送到了很远很安全的地方。
闻勉曾不止一次的想跟闻子净谈谈这些问题，他到底在提防什么，他要继承权，他们默认了闻子澈的离开；他不想闻子澈早点结婚生孩子，闻子澈拖到了三十岁，但不可能他不结婚闻子澈也永远不结婚，人家做的是正当生意过的正经人生，凭什么不能有老婆孩子；他不希望闻子澈发展太迅速，闻子澈找了一个普通女孩放弃了慕兮然这样的大小姐。
闻子澈事事都在让步，凭良心讲，闻子澈这个弟弟做得够本分，从来没想过要去跟闻子净争夺什么，一直到是闻子净有着莫名的被害心里想要赶尽杀绝。
时间一长，儿子们的对比越发明显，闻勉难免也会有想法。
而且俗话说的好，远香近臭，闻子澈是中游离在外，和闻家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哪怕真在外头有什么事也都自己解决掉了很少传到他们耳里；但闻子净就不一样了，什么事都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又怎能不生嫌隙？
何况这次，闻子澈本来就是局外人，是闻子净自己莫名其妙的设计让闻子澈牵连其中不得不回闻家，但一回来，就代表着兄弟之争必然开始。
闻勉头痛过，劝过，烦过，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很清楚闻子净的个性，不是那么有容人之能的，否则这么多年闻子澈一直在外头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本该相安无事的，又何苦拉人下水呢？
所以，看到闻子净这样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做法，闻勉也灰心了。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要自己飞了，大人管是管不住了，除了由着他去又能怎么样呢？
这年头，就算是父子这样的亲密关系，也不代表彼此之间就要无条件付出的不是吗？
闻勉觉得自己给闻子净的够多了，无论是帮助还是提点，可既然闻子净觉得他这个做爸爸的给的还不够多不如他自己去拼，那就让他自己去吧。
他甚至有点在心里冷嘲热讽，不听他的是吧，自以为是是吧，好啊，那就自己斗斗看吧，到时候他也好看看闻子净这个儿子到底几斤几两，是不是真的像他自以为得那么能干。
以前家里没人跟他比，就他一个人得天独厚那是没办法，现在多了一个闻子澈，比较不就出来了么？那就看着呗，谁胜谁负可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比出来的。
闻勉对大儿子的明显不再偏心让闻子澈挑了挑眉，他虽然不屑于跟闻勉去套近乎，但是也没想还买开战就给自己树立敌人。
闻泽摆明了要他们兄弟两斗，选其中的能者居之；而闻勉也不打算站在闻子净那一边，闻子澈当然不会笨的把自己现在的大好局面给断送。
“我没想跟大哥闹得你死我活，如果爸能居中调停让大哥看到我的诚意，我不会跟大哥去争什么，外头的事业我还要继续做下去，所以闻家这边，我甘当副手的。”闻子澈觉得有必要首先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让闻勉先入为主，这样哪怕以后他和闻子净斗得死去活来他也有说话的余地，“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把容容他们牵扯进来，我什么都好说，而且对于现在家里的这块我真是外行，不见得会做得比大哥更好。”
他一副愿意握手言和屈居末尾的姿态。
闻勉苦笑了起来，他是真发现这个儿子还对人性保留了一点天真了，不由摇了摇头。
“子澈，我知道你因为尹容的事情心灰意冷，大概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也不会去争什么，可是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不是自己要争，而是别人逼着你争，别怪爸跟你说这些，你要知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抱有那么天真的念头，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闻勉冷笑了起来，“别把咱们这种人家的亲情看得太重，你死我活不过常有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想活下去，活得好，就得去争。”
闻子澈还真没想到闻勉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近乎是桃心掏肺的话来，但他纵横商场多年，也不至于连这点表情控制的功力都没有，惊讶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爸，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能信任你对我的承诺呢？”
“那不一样，你可以信任我，却不能信任子净。”闻勉微微勾起唇角，他发现其实这样推心置腹的谈话感觉还是不错的，做到他这个位置，到了这把年纪，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的感觉其实很寂寞，他不是他爸，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孤独，闻子澈虽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对自己甚至有着很大的成见，可现在他们保守着一个同样的秘密，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让他可以放心的说话，而闻子澈也是个聪明的人，他们虽然是父子却站在同样的高度，很多是沟通起来非常简单，绝对不会有鸡同鸭讲的痛苦。
闻子澈微微笑了，“爸，你这样帮我，不怕大哥对你有意见？”
“那又怎么样？”闻勉很是不以为然，“他把慕兮然弄上何进的床再把慕兮然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弄进闻家大门的事也没跟我商量过，他可以瞒着我害他自己的兄弟，我又为什么不能瞒着他护一下我前儿媳？”说着他瞟了闻子澈一眼。
闻子澈会意，举起手中的啤酒杯冲闻勉敬了一下，一口闷了，“我会放在心里。”
“我只是不想让你恨我。”闻勉却摇了摇头，有些感叹，“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个感情中人，把感情看得很重，和你……妈当年一样。我知道你很在乎尹容，现在我能帮你的，也只有护着她让她好好活着这一点了，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这些年，是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你很好，做得非常好，以后……也要好好的。”
大概是酒意的催化，也许是这么多年来的压抑，闻勉竟然微微红了眼眶。
闻子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将杯中酒一干二净。
他想，他算什么感情中人呢？的确，在遇到尹容、爱上尹容的那段时间，他是一个感情中人，重情重义，可是现在，尹容都不在了，他又怎么可能还在乎那种东西？又有什么人值得他那么在意？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为的是保护心爱的女人，而不是对眼前的男人有什么父子亲情。
可是这些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