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法国,伊夫林省,ISIPCA香水学院。
这一届的调香师专业只招收了六名学生,我是其中之一。
其他五人,都是欧洲人。
黄皮肤的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入学成绩是最好的。
想要进入这所学院深造,首先必须是化学专业毕业,其次是嗅商一定要高。
而我在蒙彼利埃化学学院的毕业成绩是全A,且嗅商评分高达198分。
凭借别人无法企及的优势,这所从来只招收欧洲人的贵族学院,破格录取了我。
为此,凌伯年特意赶来参加我的入学典礼。
稍感意外的是,凌自横竟然一同前来。
三年没见,他们都变了。
凌伯年脸上多了些皱纹,也有了白头发。
而凌自横,虽然还梳着小背头,却摘掉了眼镜,连衣着风格也时尚了许多。
“初玖,你总算为凌家争了些荣誉。”整个重逢过程,凌伯年只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莞尔一笑,没有言语。
入学典礼结束后他就回国了,——借此机会结识了数位化妆品界大佬,于他而言绝对是满载而归。
凌自横则留了下来,他两天后要去巴黎参加一个活动。
当晚,我们到中餐馆吃饭。
“大哥,你比三年前更帅了。”我由衷地夸赞。
男人拥有儒雅气质,本就不多见。
他是既帅气又儒雅,给人很高贵的感觉。
“我其实没什么变化,倒是你,跟三年前判若两人。”语速不疾不徐,目光落在我脸上,不闪不躲。
这个样子跟以前迥然不同。
当年他给我辅导功课的时候,很少直视我,更别提对视了。
想来,这几年他在商场上经过了不少磨练,增进了阅历,平添了勇气。
“大哥,我也还是我!”说完,我伸出食指,隔着桌子轻戳他的额头。
他一愣,转而抿嘴微笑,一如当年。
我也跟着笑起来,为自己又找回了顽劣。
“初玖,你长高了。”他顿了顿,似乎略有踟蹰,“也,漂亮了。”
“是么?”我挑眉眯眼,满脸质疑,“高是高了,可是真的漂亮了么?”
他狠狠点头,“真的。以前你就很好看,现在更好看了……”
我豪迈地端起果汁,“那好吧,为了我哥的诚实,我们干杯!”
——骨子里的不羁,在亲近的人面前是改不掉的。
可是他却认认真真地跟我碰杯,“也为了初玖的蜕变,干杯!”
蜕变?
我怔了一霎,喝下一大口果汁。
“初玖,来这里之前我跟父亲去蒙彼利埃看望了奕欣姑姑。”凌自横好像才想起来这件事。
“我和姑姑分开快半个月了,她现在好吗?”我热切地追问。
三年没有离开蒙彼利埃,奕欣姑姑悉心照顾了我三年,其体贴程度完全不亚于彩姐。
我对她的感情,介乎母亲和姐姐之间,很多时候更像是朋友。
虽说有经常通电话,可到底不住在一起了,难免想念。
凌自横给我夹了块鱼肉,“你们两个啊,真是互相惦记!临别的时候,她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到你住的公寓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我吸了下鼻子,“她啊,就是爱为我操心!都三十多岁了,还不晓得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凌自横点头附和,“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说奕欣姑姑谈过恋爱。”
“可能是有心结吧!”我随口猜测。
边吃边聊,两个小时工夫,把我们共同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了个遍。
凌自横告诉我,凌思昂毕业后也进了凌氏,现在负责拓展与体育相关的各类项目。
而凌语橙,因为连续挂科,生生拖了一年,今年才毕业。
凌伯年本打算让她到凌氏旗下的化妆品公司去工作,她却嫌累,死活都不肯去。
傅清雅这两年身体始终不太好,不知道听谁说的吃斋念佛能化解业障,一年倒有半年都住在寺院。
至于傅湛,自从那年除夕被连夜赶走,竟然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无音讯。
凌自横曾有意无意地从他母亲口中打探消息,似乎傅清雅也不知她弟弟去了何处。
说到最后,又提起了吾竞尧和陆非烟。
“他们两个订婚好几年了,就是不着急结婚。双方家长整天催促,偏偏他们跟没事人儿似的!这两年他们基本都在国外待着,连家族聚会都没有参加,想必是事业心太重了。”
我淡然笑笑,没有往下接话。
饭后,凌自横随我回了公寓。
为了节省开支,我租了这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
他还真就按照奕欣姑姑嘱托的,把水电门窗等细微之处都检查个遍。
弄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了。
“哥,要么你就在我这儿凑合一宿吧?”我提议道。
他有点迟疑,“我看还是去酒店开个房间吧!得住两晚呢,总不能一直叨扰你休息。”
“叨扰什么啊?你睡觉打呼么?”我戳了他一下。
“当然不!”立即否认。
“那你不喜欢睡沙发?”再戳。
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一个大男人,有个地方睡就成。”
“既然如此,就在这儿住吧!住酒店死贵的,省下那份钱,请我吃大餐!”说罢,回卧室去抱枕头被子。
我都把沙发铺好了,他还有些犹豫,“初玖,我在这儿住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哥,其实我是想让你陪陪我。”干脆说实话,毫不掩饰内心感受,“一个人住,多少有点不踏实。”
他听了,忽然抬手,胳膊在半空中僵了一下,随后轻拍我的肩,“好,我这两天都住这儿。”
“这就对了嘛!”我弯腰捶了下枕头,“喏,把我的枕头给你用,超舒服的哟!”
“那你枕什么啊?”他拧眉问道,仿佛是个很重大的问题。
我故作神秘地忽闪长睫,“我有个超大号的抱枕,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就不借你用了。”
说完,哼哼呀呀去洗漱。
他像木头桩子似的怔在那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概是白天太累了,我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心知有人作伴,所以睡得很香很沉。
第二天早上是被饭香给勾搭醒的。
蓬着头发、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但见凌自横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上。
“我的天啊!哥,你竟然还会做饭,要不要这么完美啊?”语气是夸张了点,但,我确实没想到这个富家子还会下厨。
“来,尝尝我的手艺。”向来无止境谦逊的人,此刻倒是很有自信。
我尝了一口肉粥,味道真是没得说。
难得他竟能因地制宜,利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见我吃得津津有味,男人低头抿嘴,又腼腆起来。
白天,我去上课,让他自己在附近逛逛。
放学回到家,刚一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他像个不折不扣的居家男,扎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
冰箱里填满了各种新鲜的中餐食材,光是看着都让人满足。
晚饭过后,我揉着胃腹满屋子转。
凌自横在沙发上坐着,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初玖,我有个提议。”他忽然说道。
我脚步未停,“什么提议?说来听听。”
他润了润唇,“后天是周末,你跟我一起去巴黎参加活动吧!”
我止住脚步,侧头想了下,“我没有邀请函,可以吗?”
“当然!”稍事停顿,他垂下眼帘,降低声线,“活动规定可以携家眷出席……”
“家眷诶,又不是家属,我跟去不合规定吧?”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两个词是有区别的。
他嗫嚅着开口,“那个……,或者……,就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又不会去调查。”
我踱着步子,到他身边坐下,“这倒是个办法。”
“关键是你想不想去。”他向后靠着身子,拄腮看着我。
“当然想!”长见识的事儿,谁不想去?
“那就这么定了!”口吻轻快,似乎蛮开心的。
我忽然往前凑近,逼视着他,“哥,你实话实说,谈没谈女朋友?”
他愣了一下,马上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没有!”
我“啧啧”两声,忍不住数落,“看你这个架势,就好像没有女朋友是件很光荣的事儿似的!明明又帅又有钱,这么好的资源都浪费了,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他又抿嘴微笑不回应。
真愁人!
不过,他这么会照顾人,想要谈恋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反正他现在单身,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冒充他的女朋友,蹭个时尚活动玩玩。
ISIPCA校区距巴黎很近,我们抵达半岛酒店时是下午三点钟,距活动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主办方为来宾准备了休息室,凌自横带我走进标注着“亚洲区”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欧式沙发和软几,空无一人。
坐下后没多久,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我正低头整理腰带,就听凌自横起身说了一句,“竞尧叔叔,非烟姑姑,好巧啊!”
瞬间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炸开了,连头发根儿也跟着竖了起来。
我忘了起身,只是下意识抬头,却撞上了深邃如墨的目光。
“丫头,别来无恙!”他微翘唇角,沉着嗓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