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北墨全神贯注地盯着幕布，眉头微皱着。
这是一部颇有特色的片子，反映的是在时代的洪流之下，来自渔村的一对兄妹迫于无奈来到上海滩做工维持生计，偏偏路途坎坷，几经波折的故事。
战北墨不说话，陈以安便也只得憋着。
只是这种画质很差的黑白片对她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她看了一会，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偏偏战北墨聚精会神，陈以安吸空了玻璃瓶里的饮料，又坚持了十几分钟，眼皮渐渐发沉。她打起瞌睡，身子左摇右晃起来。
“砰……”
陈以安的头磕到了前排的座椅，木头背椅的角在她的额头上撞出一片红。
她一下子清醒了，疼得低呼一声，泪花都冒出来了。
她捂着头缩回去，旁边的战北墨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看向了幕布。
这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
真冷漠啊……
让做惯了上司的人关心一个小丫鬟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来陪少帅看电影而已，可不是一般朋友的约会啊。
陈以安心里可真是欲哭无泪，她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努力看向了幕布。
这一下可有些尴尬，电影里的妹妹在上海难以维持生计，哥哥又在工厂里出事，为了筹措医疗费，她不得不去当歌女，认识了一个颇有知识又多金的客人。
那个客人将妹妹带进了交际圈，此时跳完一支舞之后，他们到了窗帘后面，竟然开始慢慢不可描述起来。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不可描述都很含蓄，在一番暧昧的情话之后，也不过只接了一个吻，就拉到了远镜头。
风将窗帘吹得波荡起伏，窗帘之后发出隐隐的喘息和呻吟声，随后镜头后移，又将镜头切到繁华热闹的跳舞池里，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
这一幕的意味性很浓，陈以安看直了眼睛，心里暗叹这导演的艺术手法运用得真是巧妙，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北墨，只见战北墨僵直着身子，以一副开会时的姿态坐着。
他的眼睛微瞪着，眉头微皱，一动都不动。
看着他这副样子，陈以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旁边人的是声音，战北墨不满地扭过头来：“你笑什么？”
“少帅，你怎么看个电影，这么严肃？”
看见她脸上的揶揄神色，战北墨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少帅这不合自己心意抬脚就走的毛病究竟是谁惯出来的？
陈以安无言以对，只能也站了起来：“喂，少帅，你去哪儿啊？”
戏院的院长一直派人在外头盯着，见战北墨竟然提前离场，都慌得不行：“少帅，可是这一场您不满意？要不要看看别的片子？最近的好片很多。”
战北墨摇了一下头，皱眉回头瞥了一下陈以安，大概在暗怪她怎么还没有跟上。
还是头一回见战北墨身边有女伴，那些职员也十分恭维：“我们戏院里头正在演一出木偶戏，不知道少帅感不感兴趣？”
他又看向陈以安：“许多小姐都喜欢看我们新排的木偶戏，不知道小姐肯不肯赏脸？”
看着战北墨那拉得老长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不喜欢了。
陈以安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
好不容易冲出了那些职员的围绕圈子，陈以安又跟着战北墨走到了马路上。
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路上亮起了路灯，晕黄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
刚刚影院里光线太暗看不清，这会儿路灯一照，陈以安才看清，战北墨的脸上竟然有些可疑的红晕。
晚风一吹，那些躁动的晕红慢慢消退了一些，他脸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竟有几分掩饰的意味。
陈以安恍然大悟，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如此，少帅是害羞了呀。”
这战北墨也太纯情了吧，不过是电影里头接了个吻，他竟然脸都红了。
“少帅莫非没有交过女朋友？”
被陈以安这么一问，他回过头来，眼里有些恼怒：“难道你交过？”
陈以安轻咳了一声，在上个位面里，她可连孩子都生了。
不过要是敢把这些说出来，看战北墨那要吃人一样凶神恶煞的眼神，她莫名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可是她不过是个丫鬟，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和战北墨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以安的恶趣味涌上心头，竟然悠悠一笑：“我这么漂亮，当然有很多人追喽。”
她脸上的妆虽然脱了一些，但依然明丽动人，配上那亮闪闪的旗袍，走在黄昏的街头，路灯在她的身上笼出一圈光圈。
她嫣然而狡黠的笑意便如江边陡然升起的烟火，在人的眼睛里绽出灿烂的光芒。
晃了一瞬神，战北墨的眸子里喷出火焰，脸上如同结了寒冰一样，越发凝滞：“你说什么？”
这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头蹦出来的，陈以安已经感觉到从他身上迸发的寒气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举起双手解释：“没有没有，我逗你玩的呢。”
“我是骗你的。”陈以安连忙解释，看着战北墨恼怒的样子，她竟然心情大好，咯咯笑起来，“了不起的少帅大人，倒被我这个小丫鬟骗过去了不成？你的英明，在我这里可毁光了。”
“原来少帅不光看电影会脸红，还很容易受骗呢。”
“你再说一句试试？”战北墨瞪着她，忍不住扬起手，好像要朝她打过来。
他虽然眉头紧锁，但眼里的冷意已经消退了很多。
“哎哟，少帅要打人啦。”
陈以安低下头避过去，沿着路牙往前跑起来，边跑边咯咯地笑起来。
看着陈以安穿着皮鞋跑得歪歪扭扭的滑稽背影，战北墨追了几步停下来，脸上竟然也染了几分笑意。
见陈以安跑得欢快，他又追了上去，借助自己先天的优势，不过几步就抓到了陈以安。
他扬起手，陈以安以为他要打自己，低呼了一声，谁知道战北墨只是揉了一把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