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眸去看，却发现另外一双深沉双目也在注视着她，没来由地心底一颤。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勾人。
目光错开的瞬间，沈浩然轻缓一笑，“当年我妈得您所救，这份恩情我父亲一直记挂着，他给了我地址，谁知道您搬家了，父亲生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好不容易我才找到这边来，叔叔，就和我一起走吧，我妈也时常念起你们。”
养父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唐糖，朝着沈浩然使了个眼色，随后低声道：“这个要唐糖答应才可以啊。”
“别推到我身上。”说完，唐糖为了避免二人把话锋转移，赶紧猫进了房间。
养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糖就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
“不会，那……”
“我和她商量一下就给你答复。”
沈浩然知道贸然请他们去不太好，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起身，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叔叔，你们决定好了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送走沈浩然以后，养父才转头去了唐糖的房间，唐糖小时候家里经过了太多，以至于养父收养她以后比对自己的闺女还要好，平时也是宠着惯着，没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虽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但是养父也尽量去满足她，不让她心里觉得没有了妈妈就没人疼了。
敲门声传进耳朵，唐糖提步打开门，还没等养父开口，她便说道：“答应他吧。”
“唐糖……”
唐糖在被他看破心思前急忙转了身，低头说，“我也好久没去上学了。”
这句话落地，养父的脸上满是愧疚之情，去年唐糖在学校里和人起了争执，养父也是个急性子就动了手，对方家长不依不饶，大闹一场之后，逼得唐糖直接被退学了。
在家里待了一年，唐糖觉得身上都要发霉了。
“好，那我就和你你哥哥说了。”
唐糖回头，“爸，你是说沈浩然吗？”
“嗯，怎么了吗？”
唐糖脸上有些不自然，“他多大了？”
“沈浩然啊，我算算，比你大一岁，应该也是比你大一级的。
这么厉害的吗？
怪不得他会说让她去他的学校呢。
“爸，我出去一下啊。”
养父见唐糖背起了包，忙跟着问。
这个可是她的小秘密，绝对不能让养父知道，她勾着书包带，回头笑了一下，“出去随便走走，可能再回来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丫头，瞎说什么呢，想回来就回来呗。”养父无奈摇头，女儿大了不中留啊，天天想着往外跑。
清晨的巷口被初升的曦光包裹，小摊早已支起，老妇手中的面团被拉成长条扔进锅里，瞬间滋滋作响，盘旋而上的烟雾遮挡了唐糖的一半视线，远处的小楼袅袅不现身。
唐糖来到一个白色小楼前，几步绕到了后方，朝那方虚掩的窗户轻轻掷了一颗小石子。
不出一分钟，一个瘦削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里，唐糖立马甜甜笑了起来，单手拎起手中的袋子，“程毅，我来给你送早餐。”
程毅的唇角也挂上了笑，点点头，随即将窗子掩上，唐糖也低头收回视线，径直走到一个树墩前，从包里拿出两张纸，一张放在了她的屁股底下，另一张则铺在旁边那个树墩上。
少年脚步轻快，很快就走了过来，他像往常一样坐到了唐糖旁边，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早餐，随后用手语打了个谢谢。
唐糖眼里波光温柔，她伸出手去摸摸程毅的脑袋，少年蓬松的发格外柔软，瞬间，也柔软了她的心。
程毅那个时候还寡言少语得可怕。
她以为这样的人一般大多自我，不会随便让人侵略领地，可是程毅却阳光得让人心疼，他的唇角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好似有用不完的热情。
久而久之，两个人熟络起来，唐糖后来得知，程毅自学了画画，勉强维持生计。
唐糖没有见过作画时的他，但脑海中总会飘过一帧画面。
一个少年静静坐在充满了阳光的屋子里，唇角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里藏着细微可见的温柔，那样的画面美好得让人想哭。
只是一想到她就要走了，心里总归是搁不下。
“程毅，有个事情我要和你说。”唐糖戳了戳他，让他看自己。
他看得懂唇语，但是反应有些慢，眨了一下眼睛，打着手语，“你说吧。”
看到他的笑容，唐糖的内心像是瞬间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要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果然，她话音落地，程毅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忍去看的伤感。
那时候唐糖觉得只要她离开一个地方便一生都不会再踏足，后来想想好似天真得让人心生唏嘘。
去哪里？
程毅问。
大概他眼里的悲伤太过明显，唐糖都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心被突然揪起来，莫名的酸疼。
半晌，她说道：“淮城。”
“我——陪——你——”
沙哑难听的声音入耳，那是唐糖第一次听见程毅说话，她震惊抬头，只见他脸上涨红，那三个字也是他拼了命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一瞬间，她的眼睛有些湿。
晨光渐渐熹微，被云朵遮掩，就连他的眸子都失了色。
唐糖并没有应声，因为她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年少诺言不可轻信，她那时就有了深刻的体会，只是在未来的日子里总会想起那时的程毅。
一脸的坚定模样，每每想起都是心如刀割。
此后两人之间再无言语，程毅起身送唐糖回家，并排而立的身影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模糊。
明明有太阳，巷子里的雾却好似更重了。
那年，无论是谁，他们之间都还没有横亘那么多的问题。
一擦身，竟然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而面前的沈浩然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他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