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戚眸色一沉，"我说的都是事实。"
虞清秋闻言笑了起来，眼角微微有些发酸。
这笑落在闻戚的眼里，让他心里又涩又闷，他忍不住想要解释，"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和你是……那种关系。"
可这句解释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有点牵强。
更别提听着这句解释的人了。
他是从来没有说过他和虞清秋是那种金钱关系，但在之前那五年的时间里，闻戚也从没有说过，虞清秋是他的女朋友这种话。
就是那天虞清秋在他身侧早上起来，两人沉默着收拾好，他站在洗手间门口，问她："你叫什么？"
"虞清秋。"她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
而闻戚眸色微沉，喉结动了动，像是将她这个名字咀嚼了一遍，紧接着，他就转身离开，走之际背对着虞清秋，声音冷淡："苏南会来接你。"
"去哪？"虞清秋追问着。一只手撑在墙边，下意识想要跟着他一起离开，可一动作，身体的不适就让她蹙了眉。
闻戚却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和早就等在外面的人说了几句，没多久，苏南进来，隔着一段距离朝她笑了一下，礼貌客气，虞清秋才知道闻戚让苏南接她去的是他住的地方。
那晚之前，虞清秋对闻戚就很喜欢，浑浑噩噩的一晚上，醒过来的时候，虞清秋也很意外和自己混乱了一晚上的人是闻戚。
原本紧绷着的心神确实松了不少，可她大脑也一片空白，等真的清醒过来时，人已经住到了那栋别墅里。
虞清秋一开始也想过询问闻戚，问问两人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可每次看见闻戚那张冷淡的脸，那些话到了嘴边就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虞清秋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可跟闻戚住在一起的人是她，每次去酒会之类的公开场所，闻戚带着的人也是她，而逢年过节，她也能收到来自闻戚的礼物。
尽管她知道那都是苏南买的，闻戚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苏南买了什么。
甚至于，不管是之前，还是她跟着闻戚之后的五年时间里，闻戚身边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
虞清秋觉得，他本来就是个冷淡的人。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内敛也是应该的，他不说，但已经用行动在证明了，这就够了。
于是她也不再问。
说到底，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在闻戚那句解释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沉寂了许久，虞清秋觉得有点冷，于是想要转身回屋子里去，可她还没动作，闻戚已经脱下了外套替她披上。
闻戚扶着她的肩膀往房间里走，声音低哑："让医生过来给你打针镇痛吧。"
这两天虞清秋都没让打镇痛，全靠她自己受着，这会儿闻戚出声，她也只是摇了头，因为冷和疼，以至于声音有点虚："不打了，回去睡觉吧。"
后面那句话是对她自己说的，也是对闻戚说的。
闻戚没有应声。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阿丽听见动静醒了过来，本来想抬头，但想到这几天晚上起夜的时候都会碰到闻先生在外面，于是又睡了过去。
等虞清秋躺回床上了，闻戚替她将被子拉好，直起身的时候，虞清秋问道："这次……"
她想问闻戚这次宁家的事情他又是站在什么位置，可话到了嘴边，虞清秋又不想问了。
"什么？"闻戚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她。
虞清秋摇头，"忘了要问什么了，你回去吧。"
闻戚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等房门关上，虞清秋轻叹了口气。
虽然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但等宁菁菁的判决结果下来，这件事情也渐渐就被网友们淡忘了，出判决结果那天，虞清秋也出了院，虽然医生建议她在医院多待一会儿好好养着。
但虞清秋早就躺腻了，坚持出了院。
出院的事情虞清秋也没有告诉闻戚，至于阿丽，是闻戚雇她来的，现在虞清秋不需要她了，她也回去了。
虞清秋和秦月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曹易。
"虞小姐。"曹易提着一个果篮，看见秦月提着东西，惊讶的问道："虞小姐，你的手伤就好了吗？"
"差不多了，回去养着也是一样的。"虞清秋朝他笑了一下。
曹易低头看看自己提着的果篮，伸手挠了挠头，神情无奈，但也就是一会儿，他转身和虞清秋她们一起往外面走，开玩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是再晚一会儿，我恐怕就要扑个空了。"
三个人说笑着往外面走，走到秦月停着的车子旁边时，曹易将果篮也给放进了车子里，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对了。虞小姐，上次我过来的时候，你看着那张照片还记得吗？就是那个下巴上有刺青的那个。"
曹易伸手在耳垂下方到下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虞清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点头，"我记得，她和我见过的一个女人长得很像，只不过那个女人那个位置是一道疤痕。"
"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叫程银秀，是个在逃犯，她下巴上本来也是一道疤，只不过后来她自己去弄了个纹身挡在那道疤痕上面。"曹易道。
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才又犹豫着问道："我想问一下，虞小姐，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
"记不太清楚了，其实是我很小的时候……"虞清秋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摇头，脸上露出歉意，"抱歉，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就记得见过一个下巴上有疤的女人，别的记不太清了，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曹易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什么，道："我总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很可疑，但是又查不到其他的线索，就想着万一这个女人还涉及了其他的案子，所以想要问问你，不过……"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道："或许她和你见过的那个女人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等告别曹易，秦月开着车往她们住的小别墅走，路上闻戚打了电话过来，虞清秋想了想还是接了，不等闻戚开口，她便道："我已经出院了，你让阿丽回去吧，之前谢谢你让她来照顾我。"
闻戚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虞清秋放下手机，有点愣神。
等红灯的时候，秦月抽空朝她那边看了一眼，问道："刚刚曹易说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伙人贩子里的一个人……"虞清秋道。
秦月回忆了一下，当时人贩子兵分两路，虞清秋和闻戚去追秦晨那边了，秦月带着人去追的另一边，她想了想曹易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快就对上了号。
主要是那个女人脸上的刺青太过扎眼，位置也很特别，想不注意都难。
"原来她叫程银秀啊……"秦月微微蹙眉，看着红灯变绿。一边启动了车子，一边嘀咕了一句："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惜，虞清秋这会儿还在想闻戚的事情，也正处于出神的状态，并没有注意到秦月嘀咕的话。
"那是闻戚？"秦月突然出声问道。
虞清秋回过神来，抬眼往前面看去，看见站在门口的闻戚时，她愣了一下。
闻戚也已经看见了她们，往前面走了几步。等车子停下之后，他就走到了副驾驶座这边，伸手替虞清秋将车门拉开了，目光落在她还打着石膏的左手上，眉心拧着。
"为什么急着出院？"闻戚低声问道，顿了一下，他又道："想早点去找燕麒？"
后面这句话一出来，虞清秋就知道，那天她在跟燕麒打电话的时候，闻戚在外面都听见了。
来的路上她就在思考自己和闻戚之间的关系。心里也有了一些决断，这会儿虞清秋也没有回答闻戚的问题，她从车子里出来，朝闻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和顾曼订婚？"
闻戚往后退了一步，将车门关好，定定的看着她。
秦月把车开去了车库，这里就只剩下虞清秋和闻戚两人，虞清秋问了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出声，右手垂在身侧蜷紧着，心神也同样紧绷着。
可闻戚看着她，始终没有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虞清秋才恍然发觉，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期待。
她突兀的轻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散开了，神情是和闻戚从前一样的冷淡，虞清秋什么也没说，已经懒得开口，越过闻戚就朝里面走去。
可她才走了两步，右手就被闻戚拉住了。
"虞清秋。"闻戚嗓音低哑，心里漫上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如果任由虞清秋就这么走了，两人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
虞清秋停下来，没有转身，心里却在默数着，一直数到十，闻戚仍旧没有说什么，她才将手从他掌心里往回抽。
可闻戚不敢松手，反倒更加用力的握着。一时之间，两人就僵持在这里。
虞清秋深吸了口气，回身看着他，眼神平静，"松手。"
到这一刻，虞清秋才发觉闻戚这个人其实也挺固执的，只不过，这份固执在这个时候显得让她很不喜欢，她扯了扯唇角，眼里突然透出几分狠意。
闻戚心里一沉。生出不好的预感。
可下一刻，劲风却是从后面袭来，闻戚下意识的往旁边闪躲，侧身看见秦月笑眯眯的脸。
"闻总够警惕的啊。"秦月收回手，转了转手腕，目光落在虞清秋被闻戚拉着的手上，轻啧一声，也不说话，直接抬腿扫了过来。
无奈，闻戚只得松开了虞清秋的手。
一见闻戚松手，秦月就立刻收势，退回到虞清秋的身边，尽职尽责的做好身为一个保镖该做的事情。
"你以为我要自己动手？"虞清秋轻嗤一声，"你想太多了。"
如果秦月不在，她可能真的自己举着左手砸过去了，好歹打了石膏，真的砸中了，闻戚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只不过，她的手估计也别想好了。
虞清秋就是这样一个人。吃软不吃硬，闻戚来软的，她也会心软，但闻戚这样拉着她什么也不说，实在是让人心里恼火，照着虞清秋的脾气，要是从前，不管有没有秦月在，她都自己动手了。
闻戚脸色也不好看，但看着虞清秋。到底没有再上前去。
虞清秋轻哼一声，和秦月转身进了屋子。
门一关，虞清秋肩膀就垮了下来，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鞋都没来得及换，几步走到沙发边，往上面一躺，闭着眼睛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你们说什么了？"秦月拿着她的鞋走过来，替她放在脚边，好奇的问道。
说实话，这几天的事情一出，秦月都以为虞清秋和闻戚之间肯定会有点什么进展，结果她就是去停个车的功夫，一回来，别说进展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退回到了她刚到虞清秋身边时的样子了。
虞清秋坐起来换了鞋，声音淡淡："我问他为什么和顾曼订婚，他没说。"
秦月恍然，不再问虞清秋有关于闻戚的事情了。
虽然出了院，但虞清秋也没有急着去找王标。她的手还要养一段时间，想着等拆了石膏再去。
转眼一晃，十一月中旬，这天虞清秋本该要去医院拆石膏的，在阴沉了几天之后，又难得是个好天气，虞清秋往花园里一趟，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着秦月回来。
秦月去送秦晨上学了，回来再陪她一起去医院。
结果。虞清秋还没等到秦月，倒是等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站在门外，朝虞清秋道："虞小姐，我家夫人想跟你说几句话。"
虞清秋目光落在他的身后，他口中的夫人显然就坐在车子里，车窗都没有放下来，虞清秋也看不见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她冷笑一声，"你家夫人想和我说几句话，那就让她来我面前说，她是个什么身份？要跟我说话，还得让我走到她面前去洗耳恭听？"
司机表情一噎，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虞清秋这样的。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转回身跑到车子边了，车窗总算是放下来了一点，可惜虞清秋仍旧看不见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人是鬼。
她也不急，眼看着那司机将话说完没多久又转身回来了。
"虞小姐，我家夫人是宁夫人。"司机道。
虞清秋恍然，"是那个花钱买通骗子想来骗我，结果没成功，自己陷入诈骗案的那个宁菁菁的妈妈啊？"
司机面色僵硬，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是。
虞清秋也不介意，轻啧一声，认真问道："她找我干嘛？是来替她那个女儿来向我这个受害者道歉的？我倒是第一次看见来道歉的人坐在车里不动，反倒让我这个受害者过去的，这世道啊……啧啧啧……"
虞清秋声音并不低，这个时间点正好是那些保姆或者阿姨出门买菜的时候，当初宁菁菁和虞清秋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住在附近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栋别墅里住着的是受害者。
再加上这些保姆阿姨们平常结伴买菜的时候，就喜欢一起聊聊天，说说各自雇主的一些事情。
虽然单阿姨不在其中，但虞清秋这件事情更是成为了好几天的谈资。
这会儿就有人听见虞清秋的话，当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也不急着去买菜了，往旁边一站，互相议论起来，"原来车里坐着的就是那个宁菁菁的妈妈啊？养出那样的女儿来，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本来就离得近，再加上刚刚司机过去回话的时候。宁母将车窗降下来了一点，这些闲言碎语就都落在了她的耳中。
外面的人不知道的是，车子里坐着的，不只是宁母，还有宁菁菁。
宁旭林当时发火说不许宁母再提这个女儿，可过了几天，等舆论渐渐消停，还是找人把宁菁菁捞了出来，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
现下宁母听见了外面那些声音，宁菁菁当然也听见了。母女两个脸色几乎如出一辙，十分难看，偏偏看向站在大门后的虞清秋时，眼神都像是淬了毒。
"妈，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宁菁菁拉着宁母的手说道。
宁母点头，拿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站在大门外的司机接起电话，点了点头，等电话一挂，朝虞清秋道："虞小姐，我家夫人问您像不像知道有关于您母亲的事情。"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还有，您让薛南音做的事情，我家夫人都已经知道了。"
早在司机说起前面那句话的时候，虞清秋的脸色就已经冷了下来，等司机把话说完，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稍等。"
虞清秋给秦月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宁家人来找自己的事情，而后将手机收起来，直接打开了门，朝那辆车子走去。
坐在车里的宁菁菁看着虞清秋的脸色，忍不住缩了缩，"妈，她想干什么？"
宁母也有些惧意，但还是握紧了宁菁菁的手，强自镇定，道："别怕，她不敢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