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瞧陆铭志神色如常并没有别的变化, 心里微忖，这才算是满意了。
这人, 性子和他有点像，是个能的，可惜不是个有远志的, 只守着这么一个小赌庄便满足了，真是浪费了这么一身胆识。
不过, 倒是可以先结交着。
雷观禾挑眉，大方道, “行啊，今晚宝阁楼我请客。”
“好啊。”陆铭志应下。
这会功夫, 小二已将烟芝阁珍藏的脂粉拿了出来, 雷观禾打开嗅了嗅，心里还是不大满意，可眼下也没更好的选择, 他倦然地摆手，“行了，就这些吧, 全要了。”
正巧烟芝阁的掌事走了出来, 恰好听见了雷观禾的话, 他抬眼瞧去, 买的全是烟芝阁甚少有人光顾的珍藏脂粉，心里一颤。
天，大买卖啊。
一时也顾不上搭理那当铺的掌柜, 对着那愣住的小二呵斥了句，“还不快帮这位爷包好。”
“好好好。”那小二回了神，点头哈腰地往旁去。那烟芝阁的掌事迎上来，讨好地笑了笑道，“这位爷大手笔啊，按照我们铺里的惯例，公子可以挑些瞧得上眼的小玩意带回去把玩。这些小玩意虽不值几个钱，但胜在都是地方小玩意，甚是特别，是我们铺里的人费心收罗回来的，拿来送给姑娘家最是讨喜了。”
雷观禾见惯了这些阿谀奉承的嘴脸，对他们的讨好压根没放心里，本想取了胭脂就走，这会听到这掌事后头的话，起了点兴致，“在哪呢？我瞧瞧。”
“在后堂，请两位爷随我来。”那掌事说。
那一直候在一旁等着的当铺掌柜见烟芝阁的掌事出来了又要进去，着急了，站起来抓住小二问道，“诶，咋胡掌事又进去了？我这东西还没给他瞧呢。”
“嗨，没瞧见来了大户么，你且再等等吧。要不你把东西给我，我去拿给掌事，那银子改天再给你送去。”那小二道。
大家也不是第一回做买卖了，彼此都熟悉了，且当铺离烟芝阁就隔了半条街，要讨银子方便得很，倒是不怕赖账。
瞧方才胡掌事那架势，没个一时半会是出不来。那当铺掌柜到底是失了耐心，心里一忖度，点了头，将怀里包好的簪子取出来交给那小二，“好吧，你且帮我把这东西拿给胡掌事瞧，银子我明个儿再来取。”
“行吧。”
后堂有一处地方，是专门用来放胡掌事嘴里小玩意的。这里头摆满了柜子，一格格里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有的是草制的小动物，有的是木刻的小人儿，有不起眼的光滑石头，也有瞧去贵重的手镯簪子，花样甚多。
那小二把簪子拿到后堂时，那雷观禾正在挑着那些草制木刻的小玩意，陆铭志对这些兴致不大，站在一旁瞧着。小二走进去把东西递给胡掌事，轻声道，“掌事，这是街头那家当铺掌柜拿来兑换的。”
拿掌事打开仔细瞧了瞧，道，“行，这值八十两呢，你给备好，等他来取。”
“好。”小二应下，出去了。
这屋里头的那些地方玩意多是烟芝阁的人出去收罗的，但也有摆着那些当铺掌柜当过来的贵重玩意，胡掌事将那簪子取出来，放在了边上一专门放簪子的柜子里头。
陆铭志等得有些不耐，瞧见了胡掌事的动作不由多瞧了两眼，这一瞧便起了疑，怎么那簪子这般眼熟？
他微拧起眉，开口道，“掌事的，把那簪子拿我瞧瞧。”
胡掌事只当他见簪子漂亮起了心思，边取出来边道，“这位爷，这边的东西与那些小玩意不同，同脂粉一样是摆卖的，你若瞧中意了，我便帮你包好。”
陆铭志没吭声，接过来将它翻到簪头后边去瞧。
不出意料，他在簪头的花纹旁边瞧见了极细微的一条划痕，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掉。
陆铭志倏然握紧手，心里头的火气冒腾起来。
两支簪子是他先前去县里时，瞧中了特意带回来送给那女娇娥的，花了不少银子。因想着好分辨，他那时特意让店家帮忙在簪头处划了一痕。
拿那女娇娥的话来说，这算是他给的定亲信物吧。
没想到，前头表现得那么珍重欢喜，现会倒拿来当了！
不过是这几天不得空没去寻人罢了，不想胆子是越发肥了。
他就不该被大谷的话迷了心窍，说啥女人都爱吃软路子，他拿惯用的硬茬去对女人，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他也是那日被酒冲昏了脑才觉得这话有理。本来他都让老二安排了下去，准备强娶了那女娇娥回来当婆娘，可听了大谷话，觉得没劲，竟又让老二做了罢。
连着几次那女娇娥甩他脸子他都给忍了。现在想想，什么破玩意！别人都不领情，他何必吃这气。
胡掌事见陆铭志突然握紧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怕他一时用力过猛损了这簪子，刚想开口，抬眼却被他阴沉的脸给吓着了，暗暗吞了吞口水才压住哆嗦道，“这位爷，这簪子要给你包起来么？”
“包起来。”陆铭志怒极反笑，松开手将簪子扔回给胡掌事。
雷观禾见陆铭志神色骤变，挑了挑眉，手里拿着一草编的蚂蚱冲他温文一笑，“志兄弟脾性躁得很啊。”
“掌事的，帮我把这里的小玩意都包起来吧。”他转头看向了胡掌事，将草蚂蚱扔回去，漫不经心道。
陆铭志没有吭声，只是神色缓了不少，瞧去跟先前没多大区别。若不是正好看见，雷观禾都不晓得他动了一回气。
这隐忍力……倒是他小瞧了他。
“好的。”那胡掌事见形势有些奇怪，连忙借着忙碌避了避两人。
雷观禾见这没了趣，抬脚往前堂走，在经过陆铭志身旁时，他低笑了声，轻声说了句，“志兄弟，实在不行，把人变成你的就跑不了了，握在手里的东西最稳当。”
陆铭志抬眼，若有所思，森冷地笑了。
好主意。
下午那会，黑子借故上了李家的门，张氏以为他是上门来找阿强阿宏兄弟俩，边将人带进屋边说两人不在家，黑子怕张氏追问到底，有些支吾，瞧着张氏不大敢说他是来找小娃的。
小娃本来在屋里呆着的，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是黑子，又想起了昨个儿的承诺，连忙勺出酒糟来招待他，“黑子哥，来尝尝我新做的玩意。”
黑子暗松了口气，接过酒糟来尝，张氏见两人突然玩得这么好，心里诧异又疑惑，但到底没有多说啥，自顾忙去了。黑子趁着张氏不注意，将剩下的银子塞给了小娃，轻声道，“那事办妥帖了。这是当簪子剩下的银两，还你。”
小娃将银子拢好，掂了掂，觉得沉甸甸的，想多问点，可又怕张氏发觉，就把话给吞回去了。只是借着进厨房的档，从里头抠出了二两银子，在黑子回去的时候，偷偷地硬塞到他手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家门一把合上。
黑子无法，只得揣着走了。
她得了闲，便想起了跟刘氏学刺绣的事。见家里没活可干后，跟张氏招呼一声就出门往李合中家去了。
刘氏这会正跟她闺女李丽在拿着绣品秀，见小娃突然上门，略带讶然地笑了，“小娃来了啊。”
小娃瞅瞅她们才绣了丁点的绣品，有些不好意思，“伯母你们在忙阿，真是不好意思，没跟你们说一声就跑来了。要不改天你们得闲了我再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笑着摆手打断了，“嗨，跟你伯母还客套啥。这批绣品我今早刚接的，一点都不急，不过是闲得没事干拿来打发时间罢了。你既然来了，咱们也有唠嗑的伴了。”
说着，转头让李丽停下，去将屋里不常用的绣箩拿出来。李丽应下，将摆着的绣品收起来，进屋拿东西去了。
刘氏甚是热情，招呼小娃坐下后，又给她介绍了李丽。这李丽瞧着跟她差不多年纪，因不用下地干活，养得白白净净的，眉宇间透着股温婉，也算是个美人胚子。
小娃与人不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只好冲人笑笑。刘氏见两人年纪相当，有心拉进她们的感情，教刺绣才起了个头，便寻借口下了厨房，留李丽教小娃。
李丽性子好，把刺绣的事项细细说了一遍后，才让小娃自己动手。小娃毕竟是生手，理说得再好，绣出来的玩意却歪歪扭扭的。
小娃有些急，红着脸问了问李丽，她都耐心地说了，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叫小娃心里的拘谨消了大半，再下针时好了不少。
不过，刺绣这玩意不是一天半天就能练成的，小娃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同他们辞别回了家。
傍晚时，李全强兄弟俩回来了，今日没找着活，倒比昨日回得要早些。吃过饭，一家子聚在李大盛屋里闲聊。
“你兄弟俩明天别去镇上找活了，留在家里帮我。”趁着人齐，张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啊？为啥呀？”李全宏挠挠头，先问了句。
其实兄弟俩也觉得去镇上找散活很累，可想到家里的境况，硬是给咬牙忍下了，听张氏这么说，除了高兴，更多的是疑虑。
“因为咱们家做的小买卖还算不错……”张氏仔细的同他们说了这两天出摊的情况。
兄弟俩昨天帮镇上一米铺老板扛了大半天的货，累着了，回来吃过饭洗过澡便睡了，张氏还没来得及同他们说家里出摊的事。
“小妹弄的那些玩意真的有这么好卖吗？”李全强听完，心里高兴又诧异，笑着问了句。
“可不是，到底是镇上的大户多，吃得起这些玩意。”张氏笑道，“我琢磨着把这味炸鱼干和干蘑菇给做大了，可家里只有我和你们妹妹两人，顾不过来，便想着留你们俩在家帮忙。虽然银子不及你们找活挣得多，但好歹没那么累人。”
李全宏心定了下来，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嘿，没想到我们这里瞧不上眼的玩意，这么一捣腾放到镇上却变成了抢手物，倒是有点好笑。不过也是，镇上那么热闹，什么人家没有，没见过这些玩意觉着新鲜也说不准。”
“你们咋不说是因为我弄得好吃才卖了这么多呢。”小娃故作生气地嗔了句，一时一家子都笑了起来，李全宏取笑她，“嘿，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变相夸自己呢。”
小娃瞪他，“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今晚吃饭的时候是谁死命地往自己碗里扒炸鱼干的？”
“可不就是阿宏嘛。”李大盛笑呵道。
李全宏被戳穿，讪讪一笑，“好了好了，是你弄得好吃成了吧。”
张氏见这对活宝兄妹，忍不住笑了，“就你兄妹俩爱闹。”
心里一角却是安定柔软了下来。
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真好。
李全宏见气氛颇好，手指微曲，小心道，“爹、娘，我想同你们商量件事。”
神色透着少有的谨慎。
张氏疑惑地与李大盛对视一眼，问，“啥事呀？”
李全宏吞吞口水，道，“我想学门手艺。以后早上跟大哥一起去抓鱼，下午就去学手艺，你们瞅成吗？”
李大盛夫妻俩和小娃皆一怔。
以前因着家里的情况愁人，李大盛和张氏从未起过让他们兄弟去学手艺的心，兄弟俩也一直没说过，张氏还以为他们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呢。
“你想学啥手艺？”张氏问。
现在家里银子存下了些，境况比起先前好了不少，又有一个小摊支着，一时半会倒是不用愁口粮的问题，既然儿子想学，张氏也不想压抑了他。
“我打算跟着黑子同隔壁村一木匠学些木匠活，那木匠二舅舅以前提过，听说手艺不错。但是我还没决定好，就先问问你们。”李全宏道。
“那阿强你想学么？”李大盛问。
李全强想了想，才点头道，“能学自是好的。我和阿宏去镇上找活时，发觉不少人都是靠着一门手艺来糊口的，有些人还因此发了家呢。若能有门手艺傍身，倒是不必只指望这几亩田过活。”
李大盛觉着对理，“是这么说没错，有门手艺饿不死。阿宏想学木匠活，阿强你想学些啥？一并说了，我把银子给你们备好。”
按照风俗，同人学手艺在没出师钱都是要交例银的。
李全强微皱起眉思虑起来，“我瞧镇上……”
“大哥，不如跟王叔学打猎吧！”小娃突然出声道。
一家子都瞧了过去，张氏问，“咋想到让你哥学打猎来？”
“因为我想做肉干。”
小娃一脸认真，仔细地同他们解释起来，“山上那些野味不同我们自个儿养的鸡鸭猪，品种杂得很，那味尝起来也是极不同的，还记得上次王叔拎来咱们家那两只野鸡么，我现在想想还觉留口水呢。若是做成肉干拿去卖，买的人一定很多。”
“可问题是，咱们家又没人会抓那些玩意，难每次都同王叔买么？我听说他卖的价不低，跟猪肉差不多，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本钱。”
“还有便是，若是不幸，我们弄的肉干没人喜欢，卖不出去，我们生卖也成啊，再不成也可以留着自己吃不是，别人家还要想着法子弄钱去买肉，咱们上山去猎便成，多好啊不是，一举三得呢。左右大哥都没有特别喜欢的手艺，还不如挑个最实用的来学呢。”
小娃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觉得小妹说的，倒是很对。不说旁的，便是吃肉这项，我就觉得比别项要强。爹娘，不如我就跟着王叔学打猎吧。”李全强道。
得了支持，小娃心里暗喜，冲李全强笑了笑。
小娃这理由初初听时让人觉得委实草率了些，为了吃肉而去学门手艺，这也忒没志气了点。可再细细琢磨开来，又觉得很是实在。学手艺可不就是为了糊口么，学会了打猎，可不就不愁口粮的事了么。
而且听闺女的意思，怕是又有了新主意，左右摊子才刚开，也不怕这么乱捣腾，且当尝试吧。若是不好，再学别的就是了，家里存了钱，底气总是足些。
张氏琢磨一翻后，才点了头，“好吧好吧，这听起来也不差，既然阿强你想学，那就学吧，他爹，你没啥意见吧。”
李大盛摇头，“我觉得挺好的，就学这个吧。”
“那行，我明个儿就上王猎户家问问。”张氏说。
李全宏挠挠头，突然嘿嘿地笑起来，“觉得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就跟做梦一样，不仅不用为口粮的事发愁，还能去学手艺，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学手艺这事，李全宏以前也想过，但考虑这家里才一直压在心底不让自己想。这段日子他和李全强整天往镇上跑，见多了靠一门手艺发家的人，心里那点心思又起了苗，若张氏今晚没提留在家的事，李全宏可能还要将这念头憋一阵。
现在愿想达成了，又觉得跟做梦一样。美好得要命。
小娃微曲起手指。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她的酒糟、她的肉干还没真正摆上市场呢。她会更努力地挣钱，带着家里奔富户。
她微微侧头，似许诺一般认真道，“我们家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说着，微扬起下巴，转头对着李全宏道，“这样你就满足了，真是没出息呢，我可是以后要做小地主的人。”
她用一副小儿说天真话的姿态，似真似假地说着心里最深的想法，说完还特意对着李全宏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怕太过认真让他们晓得她说的不是虚话。
一家子一时都被她逗笑了，李全宏没客气的怼回去，“就你这样还小地主呢，可别逗我笑了，你见哪家的小地主是靠卖鱼干发家的。”
“卖鱼干咋了，招你惹你了，那你别吃，留给大哥吃。”小娃瞪他。
“好啊，那我可就有口福了。”李全强笑呵呵地搭了句。
李大盛嘿嘿一笑，也跟着凑热闹道，“原来我们家娃儿还有这么长远的想法啊，那等你当了小地主，爹就收拾收拾，跟着你住。听说那些地主吃得可好了，顿顿鸡鸭鱼肉的，到时娃儿你可得拿好饭好菜养着我啊，也不枉我活了这么一遭。”
张氏拍了他一把，“行了啊，娃儿说胡话你也跟着闹，还当地主呢，你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阿宏，也该收收这性子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娃娃似的，等来年银子攒足了，都该给你和阿强议亲了，要是还这般行状，哪家闺女瞧得上你啊。”
张氏甚少在孩子们面前说婚嫁的事，兄妹三人一时都有些不自在，李全宏摸摸鼻子，闷声道，“我晓得了。”
小娃不吭声，低下头想装作没听见。
嫁人？不存在的。
先不说她现在没有中意的人，就是有，也得先把陆铭志那烂摊子收拾好了再说。自打她避而不见之后，那人有几日没动静了，这本是开心事，可小娃总觉得不大妥，依那人的性子来瞧，不像是那种会轻易罢休的人。
小娃微蹙起眉，思虑一圈后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得先作罢。
张氏见小娃不吭声，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见她脸似有愁色一副不大开心的模样，以为她在忧心自己毁掉的名声，遂出声道，“你们也甭想太多旁的，该有的总会有。好了，忙活了一天都累了，回屋歇着去吧。”
顾虑着三个大男人在，张氏到底没同小娃说太多的贴心话，打算等明个儿寻了空再同闺女好好聊聊心里话。
“爹、娘，你们也早点歇着。”兄妹仨站起来，回屋歇着去了。
因要跟着李大盛去出摊，天才蒙蒙亮小娃便起了，父女俩用过早饭便搭着李芒的牛车往镇上赶。
李大盛寻的地在安铺街街中央，这街不是主街，比不得那边的繁华，但胜在边上靠着住在镇上的人家，人来来往往的也算热闹。
小娃帮着李大盛将东西摆好。今个儿摆的有酒糟、腌酸笋、猪油炸的鱼干，小娃本来想将那田螺也炒了带来卖，但昨个儿一瞧泥还没吐净，又作了罢。
这会天已亮透，街上不少小贩都像他们这样摆好了摊，原本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街头那几家铺子也开了门。小娃粗略地扫了一眼，发觉这片地多是些卖把弄的小玩意同女孩子家家的装饰品，只有几个摊像他们家这样卖吃食的。
小娃眼睛一转，转头问道，“爹，这里都没几家是买吃食的，你咋挑了这么个地？”
“少人卖才好啊，没人同你争，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呢。”李大盛颇自得道。
啥？
她还以为是主街摊位被霸完了她爹才选了这么个地呢。
小娃被气笑了，“可这地人也少呀，谁买吃的还特意绕地啊。”这同主街还隔了一条街呢！
镇上就数主街最热闹，街面宽敞不说，铺面摊子还多，花样包足，每逢集市周围村子的人都会来赶集，那会赚头最足。
她现在有点怀疑，酒糟卖不好的缘故，是不是跟选地也有点关系。
“街尾那住着不少人呢，来来往往的，谁说人少了，这两日不是也将鱼干那些玩意卖完了。”李大盛不以为然。
小娃一滞，随即苦笑，也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道，“爹，那边铺子都开了，我想去走走。”
集聚效应这种概念，同她爹说了大概也不能理解吧。还是她自己去勘察。
张氏嘱了他别让闺女守在摊上，李大盛一听，连忙点头，“好啊。你娘说了，若是有瞧中的小玩意，便添置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小娃。小娃虽有将黑子还她的十八两揣在身上，但也没拒绝李大盛递过来的荷包，笑了声，“谢谢爹。”
“快去吧。”李大盛摆手，拿出小凳子坐了下来。
小娃没有多说什么，往主街走去。
虽只是一街之隔，但那人流量却天差地别，这会的主街，交谈声都杂在了一起，放眼瞧去，一些卖早食的摊铺，坐了不少人，热闹得很。小娃有心勘察，慢慢地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不知不觉，竟快到了中午。
小娃靠在角落里喘了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汗。这主街，忒长了。
她瞧着高悬的日头，只觉饥肠辘辘，不由走到包子铺前买了三个包子，转身往安铺路走去，打算回了找李大盛一起吃包子抵饿。
方才她瞧见街尾有间铺子要转卖，特意去问了下，那屋主说买下要三十五两。小娃不由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十八两银子。
罢了，还是先安心做她的小买卖吧。
小娃扯扯嘴角，突然瞧见一眼熟的身影从面前经过。
三叔？
他怎么会在这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个三叔惯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会来这也不奇怪。只是可怜李老汉两人，临老了还要操心这么个不省心的货。
自打上次高氏把李大盛唤过去训了一番后，三房再没动静，张氏心里存着气，也没去理会他们的事，也不知二老现在咋样了。
小娃被张氏的气话带出了情绪，又有外公外婆在这比较着，李家二老的态度着实让她寒心，也就没起过要去探望的念头。这会见着李大义，不知怎的竟起了恻隐之心，莫名地想去探探三房二老。
哪怕没好脸给，也算全了两人先前待子孙们的好吧。她这样不闻不问的，跟她三叔又有啥区别。小娃暗叹一声，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小娃本还以为李大义只是来镇上闲逛，没想到却见他走进了一赌庄，她诧异地瞠大眼，“不是吧……”
三房的情况跟他们先前差不了许多，哪里有闲钱拿来赌，可别到时欠了一堆银子又让他们两房来给他擦屁股。小娃拧起眉，忍不住跟了过去，心里有个小人在狂躁地呐喊。
这叫什么破事啊都！
李大义熟门熟路地往赌庄里钻，还没靠近小娃便听到了从里头传出来的杂闹声，让人觉得颇乌烟瘴气，小娃顿住了脚步，抬头瞧了一眼赌庄的名字，打算待会带李大盛过来。
福运赌庄。好，记住了。
她刚转身，便见陆铭志同雷观禾从里头走了出来，后边还跟了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陆铭志一眼便瞧见了往回走的小娃，他顿了一瞬，随即微勾起嘴角，阴恻恻地笑了。
他转头若无其事地对雷观禾道，“禾兄弟，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办点事。”
雷观禾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笑了，“行啊。”
陆铭志点头，抬脚跟在了小娃后头。
这会他倒是不着急了，跟在人小姑娘后头慢腾腾地走着。合称的麻衣将小娃的身段勾勒了出来，纤浓有度，扎在后头的辫子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陆铭志瞧着，莫名地就想起了她那张甜美似沾了蜜一般的小嘴与滑腻温软的皮肤，一股情潮暗暗翻涌起来，使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目光肆然地在她背后扫晃。
小娃走着走着便觉得不大对劲，总觉得后头有人在跟着自己。她眼神微变，也不回头看，只是暗暗加快了步子。这儿与李大盛那隔了一条街，现还有段距离要走呢。
陆铭志见她加快了步子，便晓得她察觉了，当即几个大步跨上去，将人给拉住，扯往角落去，“走那么急做什么。”
声阴冷粗沉，熟悉得让人发颤。
小娃心里咯噔一声。
真是……够衰的。
陆铭志见她没吭声，心思一转，将人掰过来，故意质问道，“上回我去找你咋没出来？”
小娃拧眉，“我不想见你。”
他们之间前几回的交流并算不得愉悦，小娃觉得算是撕破脸了吧，干脆也不说些虚的，实诚道。
陆铭志一听，心里的火又冒腾起来了。
不想见？呵，胆真是越发肥了。簪子那事他还没跟她计较呢。
他冷笑声，“你……”
说句不好听的，我觉得志兄弟的法子，还不如你手下那些弟兄们来得得劲呢。
狠话都溜到嘴边，脑里这会却想起了雷观禾的话，陆铭志一顿，微蹙起眉，又将心里那股气给硬压了下去，寻思道，“我怎么觉着你近来总是在故意说些刺耳的话惹我发怒，莫不是想借此让我腻味？”
小娃不耐地撇过头，“什么故意惹你生气，想得忒多，好话歹话都说透了，你不照样不听，有什么可惹你生气的。我还要回去呢，就不同你唠嗑了。”
说完便要走，陆铭志眼神一沉，将人一把扯住，沉声道，“急啥，我话还没说完呢。”
心里让自己不要在乎她的语气与态度，道，“我记得再过个来月便是你生辰，到时你便满十五了吧，我去给你庆贺。”
“不用了！”小娃立马回道，她抬头，却撞进他深邃阴冷的眼里，里头似翻涌着什么东西，透出沉沉的压迫感，让小娃心里一颤，莫名发慌。
她连忙低下头。
这地痞的眼睛，委实让人觉着可怖，往日她都是暗暗避开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加之他脾性躁，她若说了两句他不爱听的话便要撂狠话，跟小毛孩一样，她都是权当在应付小毛孩一样在敷衍他。
刚才那么一瞧，初见时那种畏惧感又翻了上来。小娃拧眉，将手交握在一起，暗暗压下心里的慌虚。
别怂别怂，拿出你以前的硬气就对了。
小娃在心里头给自己打着气，倒是没注意到陆铭志态度比起往常好了不少，起码没有被她一说就怒，虽然脸还是沉了。
这才是他最平常的模样，隐忍且会装，待谁都是那副样子，深藏着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若不是雷观禾，他都没察觉自己在面对这女娃娃的事情的时候，原来是这般狂躁，轻易叫人识辨了去。
陆铭志嘲讽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及笄是大事，热闹点总是好的。到时我再给你裁两件合称的衣裳，戴上我先前送你的簪子，最好看不过了。”
打消强娶的念头，不仅是因为大谷的话，更是因为他想起了这女娃娃还没及笄。待她过了生辰，一切都好办了。
陆铭志眼里闪过阴冷的笑意。
簪子？簪子！
小娃心里一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这地痞不会是知晓她把簪子卖了的事吧？
她捏紧手，扯出笑，打着马虎道，“就不劳你费心了，左右没外人，穿啥都一样。”
小心脏这会跳得极厉害。
陆铭志笑了，“原来在你心里我已不是外人。”
小娃抿唇，不大想理他，可那股心慌怎么压都压不下，不说点什么总觉得要被看透一样，只好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甭想歪了去。”
陆铭志没吭声，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小娃没有防备，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整个人往后弹去，模样有些惊慌。
“慌什么。”他收回手，微扬起眉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的慌张，“这倒不大像你。那日还似只野猫一样伸爪挠人，作得很，怎么今天瞧着这么心虚，莫不是你背着我……”
说到这，故意顿了顿，眼里黑浪翻涌，面上却是压着不显。
小娃一颗心倏然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emmmm，终于赶在十二点前码完一万字了，没想到我真的能日万哈哈开心（虽然对着手机一天眼睛快瞎掉了）。刚刚传上来的时候系统告诉我没网，我真害怕给拖到了十二点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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