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妻以前不是没吵过架,多是因为李家人,但分家后就少了很多,毕竟不在一起生活,摩擦什么的也少了许多。

那时候吵归吵,也没见李大勇说过休妻的事,华氏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但一惯的强势让她甩不下那个面子示软,只能用旧账和眼泪来转移。

见李大勇非但不像平日那般先示弱,而是甩门而出,华氏心里没有成功转移的成就感,有的只是道不明的心酸。她多年未哭过,此时眼泪却有种怎么也止不住的感觉。

她对两个女儿摇摇头,说了句“没事”,便起身进屋去了。

两人瞧着她的背影,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三房。

两个儿子回去后,高氏抹净眼泪,怕眼眶红红的让李老汉察出端倪来,特地在外边歇了会,才进屋去。在厨房忙活的三媳妇陈氏瞧着,抿了抿嘴,脸色不大好看。

李老汉两口一共育有五个子女,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女儿早嫁了。老两口因为是跟着三房过的,所以分家的时候三房没有搬出去,直接跟他们在老宅住。

老宅是间瓦屋,不大,是李老汉年轻的时候在爹娘的帮衬下起的。那时候李老汉只生有两个女娃娃,为省钱,便只做了三间房和个小堂,后来又生了几个带把的,李老汉才惊觉当初的屋子做小了,又咬咬牙在屋边起了间茅屋。因三房只生有两个女娃娃,大房二房又分了出去,瓦房足以住下一家人,那茅屋便闲置出来放杂物了。

瓦房因年岁久远,墙角生了不少绿苔,有的地甚至连墙片都剥落了,整个屋子透着股老旧的气息,但胜在简洁,瞧去倒不十分破旧。老两口的屋子在最西边,高氏一进屋就见李老汉半躺在床上,见她进来,便问,“大郎二郎他们方才同你在外面说什么了?”

李老汉今年五十来岁,黝黑的脸上爬满皱纹,加之气色不大好,老态尽显。自去年得场大病后,他的身体就大不如前,耳朵也聋了许多,在屋内听人说话尚费劲,自是不知高氏方才和两个儿子在外面说了什么。

高氏眼神有些闪躲,牵强地笑了笑,“没啥,他们就过来问问我们家的田地耕了没。”

李老汉是个利索又固执的,觉着既然分家了,没什么大事,一房的事便归一房,所以分家后三房的地再多那活再让他劳累,他也没想过去找大房二房帮忙。高氏找两个儿子帮忙的事,是瞒着李老汉的。

李老汉闻言,皱眉,“你让他们帮忙了?”

“没。他们问我要不要帮忙,我给拒绝了。”高氏故作自然道,手在袖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没就好。”李老汉赞同地点头。想到他们家这个儿子,又有些生气道,“那个忤逆子做出来的事就让他自己担后果,我们已经分家了,没道理再让大郎二郎帮忙。”

“我晓得的。”高氏有些心虚地应道。

李老汉叹气,“我这身体不中用了,再也耕不动那些地了,不如你和三郎媳妇种些番薯冬瓜下去吧。那些东西不用伺候得那么精细,怎么着也算有下季的收成了。”

高氏双手紧握,沉默了一会才说,“种这些东西,来季家里可就没米吃了。我们吃差些没关系,可家里两个娃还在长身子,怎么受得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那忤逆子不干活。”李老汉生气道。

“谁不干活啦?”高氏张张嘴,还不晓得要应些什么,便听得一道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老两口抬头望去,只见穿着一身半新蓝色棉衣的李大义走进屋内。他长得和高氏有几分像,可能是因为不用下地干活的缘故,他要比李大勇他们白上许多,瞧着也年轻,模样不算差,可那眼睛总是转来转去的,透着几分阴险与流里流气的气息,让人瞧着不舒坦。

他一脸痞笑地看着老两口,问,“是不是大哥二哥他们不肯干活啊?”

李老汉气得瞪大眼,“我是在说你这忤逆子!整天只知道出去闲逛,有那个劲还不如下地干点活!你那地现在还不耕是想咋滴,留着长草?还是说,想你大哥二哥帮你侍弄不成?长不长心了你!”

若放到以前,李大义可能还会对李老汉的责骂有些忌惮,如今,老头子都卧床了,没在怕的。他笑意不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我就想大哥二哥帮我弄。我们兄弟一场帮一下忙又怎么了,以前不都这样吗。”既然以前都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说完,他看向高氏,又问,“娘你不是说去找大哥他们了吗,咋样,他们说啥了?”

高氏连忙示意他住口,李老汉诧异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妻,痛斥儿子的话在嘴里打转一圈成了句反问:“你不是说你没去找大郎二郎他们帮忙吗?”

“我……”高氏语塞,脸上满是谎言被揭穿后的心虚与尴尬,眼睛不敢再看李老汉。李大义瞧她那怂样,有些嫌弃地撇撇嘴,说,“帮一下怎么了,又死不了,真不明白爹你在坚持什么。”

“这话你怎么说得出来!自己地的活不去干还指望别人帮忙,你怎么也好意思去叫?”李老汉生气道,眼睛瞪着高氏,最后一句话便是对她说的。

“再过几日春耕就过了,我一个人怎么弄得了那么多,我这才想着去找大郎他们帮忙的嘛。”高氏低着头,拿眼睛盯着地面,轻声解释道,“现在说不说都一样,他们不肯帮。”

“啥,他们不肯帮?”李大义诧异过后,脸黑了下来,“真是够可以的啊。兄弟一场不帮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明知道爹的身子不行了,也不想着帮爹耕一下,真是养了两只白眼狼!”

“咱们已经分家了,帮什么帮!你咋不去干?”李老汉怒吼了句。他瞧着眼前一副理所当然的儿子,突然觉得很颓败,什么气劲都提不上,他对着李大义疲惫地摆摆手,“行了,你爱咋样咋样,我管不着。老婆子,我不许你再去找大郎二郎。”

高氏见他整个人都虚弱下来,哪敢不应,连忙上前伺候他。

“哼,净护着你那两个好儿子。”李大义得了没趣,撇撇嘴,出了屋。可把李老汉气得够呛的,“这个忤逆子!我迟早得给他气死!”

“他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嘛,别气了。”高氏又红了眼眶,一边抹泪一边劝慰李老汉。她真是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李老汉看着满脸泪水神情凄苦的老妻,不忍再过于责难,只是深叹了口气说,“都是你给惯出来的,打小你就护着他,啥都不让他干,也怪不得他会变成今天这模样,幸好分家了,不然其他两房又得折腾了。”

会分家,很大的原因在于其他两房对三房的不满,现在李老汉不知道多庆幸当初咬牙分了家,不然,有多少亲情够这忤逆子消磨。

他语气平和,可那话语沉重地让她泪水淌肆,她一边抬袖抹泪,一边说,“他生出来时就跟豆芽菜一样,还常生病,我不让他干活还不是想他把身子养好来,谁知道会变成这样,真是……真是……”

高氏掩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心里像压了块大石一般,让她抑郁难受得很。

高氏生李大义的时候差点难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刚生下来的李大义不仅瘦小,还常生病,老两口都以为这个娃养不大了,最多不过年头。因为生产时的波折,高氏对这个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儿子最是疼爱,

她心里头不舍,便一直仔细地养着李大义。

捱到几岁的时候,李大义的情况总算是好些,也不常生病了,老两口不知多开心,只是身子还是瘦弱,高氏便没让他干活。李老汉也心疼这个好不容易才养成的娃,便一直没吱声,让高氏来教,不曾想竟养成了他这副懒惰和理所当然享受别人付出的性子,现在即便是想让他干活,也得瞧他乐不乐意。

李老汉现在不知多后悔他当初在还能管得动这个小儿子的时候不教,现在管不动了,想教也教不了了。真是作孽。

他疲惫地闭上眼,不再听高氏的叨念。

见李大义出屋,一直在厨房观望的陈氏立马走出来,将他拉到屋内,急切地问,“怎么样,爹娘说什么了?”

“爹还能说什么,不给找他那两个儿子帮忙呗!我刚刚问娘了,她说那两人不愿意,这次是真的没人帮忙了。真是养了两只白眼狼,枉我平时待他们那么好!”李大义有些烦躁地开口,脸色晦暗。

他爹说得好听,分家了一房事便归一房,互不牵扯,那他娘拿三房的鸡蛋往那两人家里送的时候咋不这样说?哼,老头子果然最疼那两个乖儿子,平日里对他好话都没一句。

先前他是傻了,才默许了他娘往那两人家里送东西,既然他们对他这个兄弟无情,也别怪他无义,以后三房的东西,他们毛都别想得到一根!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章节小修了一下,感兴趣的可以回去翻一遍。以后可能还会持续对前面进行小修。

嗯,现在开始恢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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