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心里的那点火气早已灭掉，这会又炖起了五味大杂烩，她微抬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里冒出的泪花逼回去。
有什么，比任性不懂事让人操尽心的女儿突然懂事会体贴人来得更让一个母亲觉得欣慰开心。
有时候看着女儿不懂事，她既生气又无奈，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宠爱纵容她，才害得她长成这么一副性子。
幸好，那些都成为过去了。真的是幸好。突然之间，张氏觉着半月前那次意外没那么讨人厌了。
一开始看着女儿表露出来的贴心乖巧，她还以为是女儿怕她追责落水的事，故意讨巧卖乖，她心里其实觉得这不大可能会成为永久的事实。
没想到，上天居然给了她这么个大惊喜。
张氏走到小娃跟前，“我不知你竟是这般想的。”
她喟叹一声，压下心里的感慨，就着小娃的话道，“我们家现在确实是困难了点，也不怪你会有这种心思，不过以后万不可再随便地吃这些东西了，这次没事，谁能保证下次也没事呢？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你的两个哥哥现在也能挣钱了，银两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呀，只要乖乖的，比啥都强。”
“我把吃食做出来，让哥哥们去卖也是一样的啊。”小娃嘟囔，惹来张氏一个爆栗，“行了，快些和我赶鱼，日头不早了，要回去做饭了。”
“不嘛，我要摸螺，娘～”小娃撒娇，黑白分明的大眼期盼地看着张氏。
她发觉现在自己撒起娇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毫无压力。
张氏被气笑，“多大人了还撒娇，好啦好啦，让你去，再赶一趟鱼我们就回去了，裤脚就别挽起来了，湿了再回去换。”摸是一回事，吃不吃又是一回事，就让她开心开心。
“好。”小娃得愿以偿，笑弯了眼。
这小溪水不浅，踩下去那水能把小腿肚没了，泥底还软，如果不把裤腿挽起来，裤子准弄得又湿又脏。
如果穿着那样一条裤子回去，小娃几乎可以想象出村里那些多嘴婆娘的目光，她一阵恶寒。
古代女人就是多束缚。算了算了，到时候再忽悠二哥来摸吧。小娃看着堆在岸基上的田螺，做出决定。
张氏动作很快，这一会又赶了一趟鱼。小娃凑过去看，小桶已八分满，那些罗非鱼草鱼白眼鬼什么的挤在一起，动一动能激起不小水花，瞧着很是喜人。
小娃将田螺也放进去，母女俩收拾好工具就往家走。
日头很烈，路上倒没遇到什么人。回到家，张氏把小桶里的鱼倒到大盆里，又把稍大的罗非鱼和草鱼挑出来放到另外一桶里。这些鱼不容易死，先养着。
张氏点了点，有十二条罗非鱼，八条草鱼，三条石头鱼，一条黄鳝，今天先煎两条罗非鱼，其它的留着，能吃好几天了。
田螺还在留在小桶里，小娃将里面的水倒干净，才重新放水进去。田螺可以说是吃泥长大的，一般要泡上一两天，让它把体内的泥吐干净才能开吃。
大盆里都是小鱼，张氏想一锅煮了，小娃连忙说，“娘，把白眼鬼挑出来，我要晒干了炸着吃。”
张氏一听，不大乐意，“这么小的鱼炸着吃多费油啊。”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帮着小娃挑起鱼来。
白眼鬼最是机灵，很难抓，别看大盆里小鱼大少，但白眼鬼真不非常多，弄起来还不够一顿的量。
张氏有些嫌弃，“折腾出来还不抵气力钱，还是别折腾了，直接一锅煮了多方便。”
“不要，这样才好吃。娘，不如把和白眼鬼一样大小的鱼都跳出来晒干吧？”小娃想了想，说。
“挑出来即将没剩多少了，你不是要吃鱼，煮了就能吃了。”张氏说。
“可是我也想吃炸鱼干。”这话暗示意味极浓。
“真是欠了你的。”张氏笑骂句，才认命一般开始挑鱼。
这一轮拾顿出来，大盆里的鱼去了大半，小娃总算心满意足了。她和张氏分开着淘洗鱼，洗净后，张氏拿来瓦锅，将鱼倒进去，准备趁鲜煮汁。
而小娃则将她手中的鱼倒到扁圆的簸箕里，放到院中间，让太阳晒干。晒完鱼，小娃又想起放起来的蘑菇和竹笋。
她走到厨房，将蘑菇端放到水井旁。
方才她为着赶弄完手上的活好早些去抓鱼，只将蘑菇随便过两回水便敷衍过去，这会得空，自是得好出来再弄一番。
这菌柄底质地硬，难消化，还藏泥多，不易清洗，小娃也不留，全部直接掰掉。不用花钱的东西，整理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蘑菇用盐水泡过后清洗更干净，不过考虑到盐价贵，小娃干脆直接用清水泡。趁着蘑菇泡水这档，小娃又把竹笋清理了。竹笋腌制前，要先切片，小娃咚咚声地跑到厨房里拿刀切竹笋。
张氏已经开始做饭了，见她这风风火火的模样，笑骂了句，“跟小孩似的。”
“说我是小孩的是你，骂我像小孩的也是你，娘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小娃一边切竹笋，一边故作天真的抱怨。
“我啥时候说你是小孩了，脸皮真厚。”张氏说。
你嘴上没说，心里可不就这样想的。小娃想着，觉着也时候该表现表现自己的大人范了。她哼唧两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本是想借机表现一下自己的深沉，谁知张氏见她不吭声，直接忽略掉她，忙活午饭去了。
“……”这画风不太对啊。小娃等了一会也不见张氏理会她，正纳闷，抬头一看张氏已经到外边拾缀罗非鱼去了。顿时心生郁闷。
她撅撅嘴，低头专心弄起她的竹笋来。
竹笋切片后，要先煮一番，将菌杀掉。小娃将大锅洗净，倒入水，倒入竹笋片，生火，等煮熟就可以装罐腌制了。
趁竹笋片还在烹煮这档，小娃从角落里掏出闲置的瓦罐，清洗干净后倒扣在院里，让太阳把它晒干。
蘑菇也泡得差不多了。小娃看了眼，又走回厨房，打开盖，水已经沸了，小娃拿来勺，翻拨一下，让竹笋煮匀。
她切的是厚片，不怕会煮软。又煮了一小会，小娃才将竹笋给捞了出来，摊开地盛在碟里，放到一旁冷却。瓦罐在烈日的烘晒下，已经干透，不过有点烫手，小娃将它收回来，放到一旁晾。
她想弄两个口味的竹笋，腌酸笋和椒泡笋，正巧家里有晒干的小辣椒。
“娘，家里有没有新鲜的辣椒啊？”小娃问张氏。
张氏已经将两条鱼拾缀出来了，正在清洗，听到小娃问，头也不抬道，“我们家又没种，哪来的新鲜辣椒啊，辣椒干还是隔壁家的李婶子先前给的鲜辣椒，我拿来晒干了才有哩。”
“这样啊。”小娃有点失望，“那我留着两条辣椒干，等菜园弄好了，就撒到角落里，以后就有辣椒吃了，要用也方便。”
“行。”
如果是新鲜的小辣椒放进去和竹笋一起腌制的话，辣椒的水分是不会流失的，等到竹笋开坛时，辣椒也是可以独吃的。
但现在没有鲜辣椒，没办法，只能将就地用着干辣椒了。
竹笋片和瓦罐都已晾凉，小娃把竹笋片匀成两份，分别撒上盐，和匀，才装进瓦罐里。腌酸笋口味的按比例倒入开水和醋，椒泡笋口味的把竹笋片和切断的辣椒干放进去后直接放水就好。
瓦罐装得不非常满，小娃拿筷子搅拌几下，才盖上瓦盖，拿布盖住缝隙密封。这样子一段时间后就能吃了。
小娃微笑，把瓦罐放到比较通风的角落里，张氏已经弄好罗非鱼，正在洗锅，见状，则问，“竹笋弄好了呀？”
“对啊，很快就有腌笋吃了。我去弄蘑菇了。”小娃说。
“嗯。”
晒蘑菇可比腌竹笋简单多了。她先前已将蘑菇洗好捞到扁圆簸箕里晾，这会水已干得差不多，她用劲掂了掂，尽可能甩掉上头沾挂的小水珠后，才端出去晒。
两个都弄好后，小娃到厨房里帮张氏。张氏正在淘米，准备煮番薯粥。小鱼已经煮好了，罗非鱼和野菜木耳还没弄，不过已经拾缀干净，就等下锅了。
等日头移到正空时，饭菜都已经出锅了。闷热的天气阻止不了饭菜香的弥漫，小娃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张氏笑笑，“饿了就快去叫你爹回来吃饭。”
“就去。”小娃应道，跑到屋后去叫人。
李大盛已将围栏搭好了，正在弄木门，见小娃来叫他吃饭，便放下工具同小娃一起回家吃饭。
今天耗力多，他早就饿了。
今天有鱼有菜，很是丰盛。见着那一锅鲜煮汤汁的小杂鱼和香煎的罗非鱼，李大盛一脸惊讶，“你们今天去抓鱼了？”
“你女儿今天说想吃鱼了，我这个当娘的只好当回渔夫咯，别说，还抓了挺多的，够吃好几天了，我全放在井边的盆里养着呢。你快尝尝这鱼汤鲜不鲜。”张氏笑着说，给李大盛盛了碗鱼汤。
“下次要抓鱼跟我说，我去抓就好。”李大盛接过来，看着小娃，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地问，“小娃以前不是嫌弃水塘里的鱼没镇上卖的好吃吗，怎么今个儿又想起吃水塘的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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