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澄透如镜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心虚。
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很欢迎。”
手心隔着衣服似乎覆上他的体温。初歆密长的睫毛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莫名其妙就问出一句：“那……要不要我替你读一下，刚才雨菲姐想和你谈什么？”
陆行川审视她：“不需要。”
“人家好歹也为你‘起早贪黑’，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这话一出口, 初歆突然就有些后悔。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还酸酸的……
耳尖不由泛了红, 要收回来却是来不及了。
陆行川静静把她每一点细微的反应收进眼底，又将她单薄的小手压紧了些。
于是她在听他说下面这番话的时候，感受到他坦荡的心跳。
“我在国外的那几年，江雨菲是去找过我。她会选择申请研究中心的实习工作, 有可能是为了接近我，我承认。但是带她的人并不是我, 我一共也没和她见过几次。如果她当时真的‘起早贪黑’努力工作, 那可能对科学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这是值得肯定的。除此之外, 我对她没有其他评价。”
他把她没问的事情都解释得这样清楚, 现在初歆自己有点让读心术看穿的感觉了。
随之而来的，却是无限安心。
其实她本来也不是不放心，可他就是有本事, 将她每一点细小的心思都照顾周到。
她垂着脑袋, 微吐舌尖：“你这样，我都没法为你吃醋了。”
竟然有点小小的遗憾。
还没正式开始吃醋呢，就发现毫无必要了。
“我的荣幸。”陆行川对这一点并不遗憾, “我早说过，我只对两件事好奇。”
初歆抬眸, 正撞上他定定的眼神。
唯独这两件事，是他将穷尽一生求索的两大难题——
在他眼底，她瞬间懂了。
他轻声：“宇宙的尽头, 还有你。”
刹那间她全部意识中，也只有漫漫的宇宙尽头，眼前的他。
是永恒。
不知不觉，她轻轻踮起脚尖，吻他。
由浅而深的一吻，只属于他们彼此，一旦起始就不知终点。
是真的旁若无人。
他们没有半点避人的意思，于是满场被闪瞎的宾客反而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他们自己走错了地方，打扰了人家？
直到终于有人使劲一清嗓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初歆突然想起来现在自己在哪儿。
即使这样，两人分开之前，她还又意犹未尽地在他唇上额外轻啄了一下。
她只是没忍住。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她才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卫染姐姐，沈砚哥哥。”
这俩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已经在旁边看了多久。
此刻尚在沉默中，表情复杂。
尤其沈砚，现在他瞧陆行川的眼神，活像在观察一个被冰封了几万年突然活过来的怪物。
陆行川依然优雅搂着初歆的腰，相当坦然：“表哥，表嫂，有事么？”
“……听说江湛堂找你麻烦，好心过来看看。”沈砚懒洋洋的桃花眼一扬，“看来你没事。”
陆行川理所当然：“有歆儿保护我。”
沈砚：“……”
保护力被认证，初歆不由扬起唇角，甜甜的小笑涡点在颊边。
愈发紧密靠进他怀里，好像这样就更能保护他了。
卫染瞧瞧他们两个，又看看沈砚，禁不住笑出声：“这还是我们认识的川神吗？”
沈砚摇头叹：“反正我是认不出来了。”
然后，他们两个同时给初歆竖了个敬佩的大拇指。
初歆：“……”
当然啦，她是做出了“卓著的贡献”。
沈砚却道：“不过小川，今天要比秀恩爱，你恐怕就只能屈居第二了。”
至于第一是谁——他一揽卫染的腰，笑意盛在眼角。
陆行川眉眼不动：“不如咱们来比一比？”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来比。”沈砚笑着接受挑战。
眼看两人已经剑拔弩张，各自胸有成竹。
初歆和卫染：“……”
这是什么小学生比试？
就在这时，突然，沈砚神色变得正经。
他抬起眼，扫向现场的宾客。
“感谢大家今天过来捧场，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他说得这样郑重，满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而他下一句话，才扔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弹。
“我和染染，”他转过眸与卫染对视，“马上就要为人父母了。”
片刻沉寂过后，全场的掌声、恭喜声瞬间爆发。
原来，这就是今天要宣布的重大好消息啊。
沈砚搂着卫染，笑盈盈又朝陆行川瞥过来一眼，那眼神的意思过分明确——你来比比？
陆行川：“……”
初歆：“……”
恭贺完卫染和沈砚的好消息，又去陪沈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从里面出来。
夜色下的庄园，披上一层纯洁的星光，恍然若梦。
“这里真漂亮。”初歆不禁感慨，她又想起去年在这里参加过的那场盛大的婚礼，“能在这里结婚，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样。”
意识到自己刚说的是什么，灼烫的绯色不由漫上面颊，好在被夜幕掩住了。
陆行川却道：“我们的婚礼会更漂亮。”
听到“我们的婚礼”，过分的渴望让初歆忘了害羞，蓦然抬眼：“你都想好啦？”
陆行川微微一默。
“……还没有，不过到时候，”他看进她眸底，肯定承诺，“我保证你再也不需要羡慕任何人。”
初歆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不由喜滋滋的。
她垂头安静了一阵，忽然鼓起勇气：“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陆行川怔住。
他怔了太久，初歆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愿意了。
这时候，他在星光里笑了。
轻轻抚过她的头，语调有些意味深长。
“歆儿，求婚是我的责任。”
她咬唇：“我、我又不要跟你抢，就是……就是问问。”
“提前剧透可就没有惊喜了。”
“……”
他轻捉住她的手，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与她十指交扣。
她指尖蜷了蜷，心痒痒的。
可他就是不肯加速。
等到最后终于能握紧他的手，那一瞬间得到的是巨大的满足。
他说：“我们慢慢来，享受过程的每一天，好不好？”
她点头。
虽然她很难不心急，不过他的过程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她转移了话题：“卫染姐姐竟然就要有小宝宝了，怪不得我今天一见她，就觉得她哪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卫染怀孕才两个月，从外形上其实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就是特别幸福啊。”初歆想了想，“虽然以前她看起来也很幸福，不过现在这好像是一种更完整的幸福。”
在听她说到“完整”这两个字的时候，陆行川面色微变。
他很快掩饰住了。
初歆仰脸望头上的星空，还在为卫染的好消息高兴：“卫染姐姐的孩子肯定可爱极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行川含混应了声。
下一秒，她映满星光的大眼睛向他扫过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身体不由一僵。
她这样问他，就好像……
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回答的却是：“我听表哥说他们规划一共要两个孩子，这样算起来的话，最后一男一女的概率最大。”
初歆望着他，眨了眨眼。
两个人一时都安静。
他努力装作没有感觉到此时此刻不明的气氛。
然后她只是微笑：“卫染姐姐那么喜欢孩子，我猜她也不会只要一个。”
接下来的一段路，他们都没有打破沉默。
说不清为什么，又或许，是不愿去想……
直到走到湖边的时候，初歆不禁站住。
“歆儿？”
她迟疑了片刻：“……是这里。”
去年那天，他们在顶楼见面，做了那番绝望的彻谈。
楼下，就是这一片湖。
而且——
“你送我的星星。”陆行川轻声道。
她送他的星星，只是一颗小石子。
却是在漫漫宇宙中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地球，独一无二的那颗小石子。
然而，在最后的时刻，他没有接住，眼看着它坠入到寂寞的湖底。
那一瞬，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如今再想起来他还是内疚。
“对不起，我没有接住我们的星星。”
初歆摇头。
“不怪你，是我自己放弃了。”
忽然，她用力、用力抱他。
“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弃了，什么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而他加深这个拥抱，几乎把她嵌进血肉里。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一字字，是强调，也是允诺。
什么都不能。
良久。
他说：“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那么一枚小石子落在湖底，要打捞上来的难度固然不小，可也并不是做不到。
他已经在计划找人去做，可是初歆摇了摇头。
“不要。”
“歆儿？”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把它留在这里吧。”
湖面上的星辉，与她微湿的大眼睛交映。
“这也是一种纪念，不是吗？提醒我们，现在拥有的有多难得。”
最终，他缓缓点头。
“还有，”她说，“提醒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
在这方面，是他记录不良。
他只说：“当然。”
“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微怔后，他不知从何说起。
果然，她的读心术没有失效。她明显是察觉了他刚才的异样。
削薄的唇渐抿成直线，失了血色。
终于，他准备开口：“歆儿……”
那句残忍的话未及出口，初歆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听到那边的消息，不由惊喜睁大了眼睛，暂且忘了其他。
放下手机，她还很兴奋：“我爷爷回来了！”
毕竟，她已经有太久都没见老人家了。
陆行川望着她，淡然笑笑，点头：“那我们快回去吧。”
陆行川陪她一路赶回家。
初歆的爷爷难得回来一次，他自然不能不见。
开门的是罗姨。
“哟，川少爷也来了。”她的表情不太自然，就像是并不想在这时看见他。
又似有几分心虚。
“发生什么事了么？”陆行川问。
“没有，就是……”
罗姨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听初羡在里面嚷：“歆儿快进来吧！爷爷给你带大礼来了。”
初歆眨眨眼，这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她和陆行川对视一眼，牵着他的手进了门。
客厅里，一家人都齐了。
季老爷子身边多了另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但皮肤黝黑，看上去身体相当健壮。
初歆眼睛一亮，认了出来：“爷爷！”
初院士一见宝贝孙女也很兴奋：“歆儿，快来瞧瞧爷爷带给你的礼物。”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初歆没有发现礼物。不过她看见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一个——
人。
不认识。
她正要问，初院士乐呵呵给她做了介绍。
“歆儿，这是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杀人的眼神）：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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